槍響,美夢瞬間以鮮血收場。
「碰!」
身影倒地,眼眸瞬間如日月失色般褪盡光彩。
「不──!」
從未擁有過幸福,與在最後看著幸福溜走,你選哪種?
不配贖罪,鮮血業已染上退無可退。
莉莎˙霍克愛扣起軍服,嚴謹的讓高領完全擋住她纖細的頸項。她將金髮高高挽起,把屬於女人的柔弱象徵完全剔除。
深吸一口氣,她拉開梳妝台的抽屜,在那銀白色的光滑表面將晨曦反射到她眼裡時瑟縮了下。
手槍靜靜的躺在木質櫃裡,平靜祥和到令人望而生畏,即便是最熟悉這把槍的她也不禁在那一瞬間因為它曾造成的傷害而感到害怕。
這把槍曾經殺過的人,和它將會殺死的人一樣不計其數。
伊修瓦爾殲滅戰結束於前天。
戰火綿延長達七年,最終劃下休止符卻是用更多人的鮮血。
伸手想將手槍拿起放入臀部上的槍套,卻在瞬間拉扯到背上的肌肉。
彷彿一連串的齒輪反應,當她察覺到時已來不及停止,於是痛覺竄過無數神經線,劈哩啪啦的宛如電波猛然進入大腦。那熟悉的撕裂感令她倒抽一口氣,咬牙的同時不經意想起了那個瞬間。
蔓延過背脊的火焰竄入衣襟,攀附在她赤裸裸的肌膚上,烙下扭曲的傷疤。在瞬間她痛的痙攣,深刻的體會到伊修瓦爾人在同樣的火焰下品嘗的痛苦。
而那都是她的錯。
查覺到她的痛楚,男人停下動作。他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火焰造成的傷害,卻不曉得該怎麼撫平。
「很疼嗎?」他緊張的問。
這句溫柔的關心霎時令她心一酸,就像是得到天大的恩賜般啜泣出聲。那是她不配得到的東西。
不自覺的將手伸到背後,莉莎隔著軍服輕輕撫摸那一片凹凸不平的肌膚,敏感的察覺到經已開始癒合的皮膚在她的撫觸下瑟縮,些微的刺痛蔓延而至全身。
在那片傷痕之下,宛如吸食她的血液般艷紅如血的鍊成陣正綻放著。
這不是贖罪,她曉得自己已罪無可赦。她做的事情不是為了挽回,而是為了不再讓自己重蹈覆轍。
於是她准許那醜陋的傷疤蜷伏在她的背脊上,那是收歸靈魂的證明。
沒有其他辦法,掩蓋醜陋的方式只有用另一層醜陋。
別問理由,你想聽見的答案都是藉口。
「莉莎˙霍克愛。」
你念著我的名字,抬頭看著我。
我嚴謹的行了個軍禮,直視著你,讓你看清楚我。
「擅長什麼?」你翻著我的資料,眉眼微斂。
「射擊。」我冷靜的回答。「槍是種不錯的東西,不會有讓人死去的觸感留在手上。」
你的動作停頓了下,我猜測著原因。
「妳……為什麼要成為軍人呢?」然後你幽幽的開口,抬臉面對我。
為什麼要成為軍人?
榮耀、守護、理想……所有我曾認為的答案閃過腦海。
然後我看見你桌上交疊的發火布手套。
「為了你。」
這才是最真實的解答。
罪名太多,別再拉扯讓我繼續淪落。
「上校?」
有一瞬間我以為我錯看了影像,眨了眨眼後確定我沒看錯。那個斜倚在我家門前的頹廢身影,雙手插在褲袋的動作,一切的一切我太過熟悉。
你聽見了我的聲音,抬頭看著我。眼神中有種醉酒後的迷茫,我不禁向後一退。
「莉莎……」你低喃著靠近我,步履不穩。
我無法動彈,就這樣看著你接近。你瞇起眼,彷彿是吃力的想看清我一般。
「軍服……不適合妳呢,莉莎。」
我聽見你輕嘆一聲。
然後你低頭,吻住我的唇。
Don’t go where I can’t follow.
我做了允諾你知道我必須遵守。
「請你住手,上校。」
你仇恨的眸子是我所未見的,瘋狂、殘忍,火焰般的憤怒讓你成為了我不認識的人。
我顫抖的的槍口抵著你的後腦。我追隨、服從、崇拜、依戀的背影,如今我必須脅迫。你是否了解到那一刻被折磨的人不只你還有我?
「中尉,把槍放下。」你極力壓抑的聲音異常冷漠,那語氣讓我察覺你被阻止的焦灼和憤怒。我恍惚的想著,也許我會被你殺死。
但我沒有退開,我做過諾言。是對你允下的。
也因此縱然千萬遍不想遵守,我也毫無退縮。
「這是最後一次……中尉,把、槍、放、下!」你怒吼著,我死死守著承諾,不讓自己的槍口移開半分,扣在扳機的食指穩定而有力,我在內心最後一次祈求你不要讓我履行我所做的諾言。
「!」瞬間一道閃光順著暴起的地板竄向你的腳底,你一個措手不及,恩維被高高拋到空中。我驚愕的看著那道拋物線劃過,然後結束於愛德華緊緊握著的拳頭。
「鋼仔。」你的怒火轉移到他身上,不顧我在身後的威脅,你急切的瞪著他,朝他伸手。「把他交給我!」
「不行!」那孩子頑強的搖頭。
「我再說一次,把、他、交、給、我!」
「我說不行了!」
「鋼仔,把他交給我!」你忍無可忍,咆哮著命令。那雙黑色眸子叫囂著你要復仇、復仇、復仇。「否則我就連你的右手一起燒掉!」
「來啊!」那孩子骨子裏的叛逆也完全爆發。「誰怕誰啊!我跟你拼了!」
「但是在那之前,先看清楚你的表情吧!」他朝你生氣的嘶吼著,拼命的想掰開你的理智。「你想用這種表情統治國家嗎?!這是你的目標嗎?!」
你沉默著,怨憤的盯著他。
「你要讓自己就這樣墮落嗎?」有著褐色皮膚的男人冷冷的望著你,神情中帶著漠然。「那也沒關係。」
「只是,」他微微仰起頭,眼神漸趨無情。「我到是想看看一個像你這樣被仇恨所困的傢伙,能創造出什麼樣的國家!」
「上校,我不會讓你殺死恩維的。」我開口。「但我也不會讓他活著,我會處理的。」
所以,拜託你回來。
「我好不容易!」你嘶吼著彎下腰,憤恨的瞪著地板。「我好不容易才將他逼到了絕境啊!」
「我知道!」我大吼,極細微的顫抖著。「但是,您現在不過是為了復仇在做這件事情,無關國家或准將,您只是為了讓自己解脫!」
用盡力氣吶喊讓我幾乎虛脫,眩然欲泣。拿著槍的手開始發抖。
「求求您……您不能到那裏去……」
Don’t go where I can’t follow.
「想開槍就開槍吧。」你驀然說,我張大眼,絕望的望著你的背影。
「但是殺了我之後,妳該怎麼辦呢?」你微微向後看,質問著我的答案。
我沉默了片刻,緩緩揚上了唇角。
呵,羅伊˙馬斯坦古,不要問一個你明知答案的問題。
「等到這一切結束後,」我低沉的回答。「我便會將自己的身體,與瘋狂的焰之鍊金術從這世上消去。」
好吧,你賭上你的理想,我賭上我的性命。希望這兩者是可以抗衡的。
你安靜了,掙扎著仰起頭。我等待著你的答案。
「碰!」你猛然揮手,炸飛一面牆壁。我嚇的張大眼,看著那被你炸的灰飛煙滅的牆壁,石屑紛飛著蹦到我身上。
「……這怎麼行。」你幽幽的開口。「我不能失去你。」
我一震,看見你轉身面對我,臉色灰敗至極。
「對不起。」你輕聲說,將手按在我的槍口並向下壓。「對不起。」
彷彿這麼個動作抽乾了你所有的力氣,你沉默的倒坐在地上,像個犯錯後疲累至極的孩子。我看著你,感覺到繃緊的神經在瞬間放鬆,緊張感瞬間消失讓我無法繼續維持,於是我虛脫的坐倒在你面前,鬆懈的吐出一口氣。
那一瞬間,我懷疑自己為什麼沒有放聲大哭。
你回來了。
塵埃落定,但故事還沒有結局。
從醫院醒來的那個早晨,我的第一個知覺是手心的溫暖。
頸傷讓我無法轉動頭頸,我極力拓展視野,向下瞄到幾綹黑色碎髮。「上校?」
沒想到我虛弱到幾近無聲的叫喚讓你瞬間驚醒,你驟然跳起,神魂未定的望著我,眼中閃爍著驚喜。「莉莎!」
我被你撲過來擁住的氣勢嚇到無法動彈,幾秒後才曉得要掙扎,我極力想推開你,想用重傷為由抗議你太過激烈的動作。
直到我的手握住你的肩膀,我才倏然感覺到了此刻你正發著抖,一種小心翼翼,帶著狂喜和害怕的顫抖。
於是我改變動向,將手伸向你的背脊抱住你。
「我回來了,上校。」
我感覺一抹濕潤從我的髮上滑落。
離打敗人造人政府經已過了一個月。
「我可以自己來……我說我可以自己來!」氣極敗壞推開你,我氣結的望著你無辜的縮在角落。
好吧,她可以了解上校基於好心想要幫忙的心意,問題是,他想要幫的忙是幫她換、衣、服!
「唉呀呀別這樣嘛~」你帶著一貫死皮賴臉的笑容。「三個星期前你可是連呼吸都有困難的病人喔,接受我的照顧又有什麼關係。」
「……」總覺得自己受傷會讓他占便宜似的。「我的傷已經好了。」
「還沒有全好嘛。」好的那麼快真是可惜啊。
「請您適可而止吧。」我轉過身,等他離開病房。
「適可而止?」不料響起的並非遠離病房的腳步,而是你戲謔的低沉嗓音,我一愣,已從身後落入你懷裡。
「哪怎麼行?」你靠著我的耳根呢喃。
「我還要照顧妳一輩子呢。」
我驀然睜大眼,還未反應過來就感覺到一圈冰涼的觸感滑上指頭並被快速的推下,滑過指節。
我低下頭,映入眼簾的戒指閃閃發光。
「怎麼樣?」你笑著問。
而我只是哭到無法回答。
於是我看著幸福降臨,卻讓它從指間離去。
猶記那天你笑得有多燦爛,右手緊緊扣著我的指,溫暖的力度從掌心傳來。
「是否願意……」牧師的誓詞迴盪瞬間讓我有種恍惚,我凝視著你,從你的眸中找到真實的幸福。
「喀擦!」
突然一聲突兀的、不協調的聲音讓我渾身僵住,那聲音我太過熟悉,一陣寒意從背脊竄上,我直覺的轉頭──
「碰!」
停止了、破碎了、消失了。
「不──」
眼睜睜的,我看著你的溫度從指間溜走。
你離開,而我還在這。
婚禮與喪禮,一發子彈讓一切徹底變調。
所有人的關心被我略過,我無意聽。
「中尉……」普雷達他們怯怯的望著我,眼神裡有種叫我厭惡的憐憫。「你還好嗎?」
壓抑著尖叫的衝動,我拉開微笑。「還好。」
不料他們卻只是更加驚恐的退開,是我的笑容很恐怖嗎?
興許是吧,畢竟少了你,我已忘了唇角該上揚幾分才是美麗。
好寂寞,好寂寞。
手槍被我緊緊握著,我無意識的步行在山坡上,沒有察覺到泥土弄髒了我的禮服下擺。
它殺死的人不計其數,但它將要殺死的人只剩一個。
大片大片的墓碑出沒在我鮮紅的視野,散落在草原上有種淒涼。
但只有一座墓碑會讓我停留。
我蹲下,撫摸上頭,你的名字。
好新。
「碰!」
子彈就像往常一樣精確的穿過目標,我向後倒下。
最後的視野中我彷彿看見我的鮮血濺上你的名字。
羅伊˙馬斯坦古。
據打敗人造人政府三個月後,羅伊˙馬斯坦古准將於婚禮當天被暗殺。
三天後,他的妻子莉莎˙霍克愛於他墳前自殺身亡。
『果然,還是婚紗適合妳呢……莉莎。』
你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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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文拖很久然後寫個四不像出來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了Orz
這篇太長了我知道,情感都因為拖戲而爛掉了。
其實我有很多後記想寫,但是媽咪一直在威脅我….. 下次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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