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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聽雨歌樓上  紅燭昏羅帳

 

 

  他們說,她是京城最美麗的女人。

  也可以說,她是全京城的青樓中最美麗的女人。

  她出身低賤而高不可攀,像公主一樣遺世獨立在玉宇高樓之中,默默的俯視她腳下的芸芸眾生,等待著某個男人為見她一面而散盡家財,不辭辛苦的攀上她的裙腳,博取一夜的青睞。

  幽幽回首,多少男人甘願為此千金買笑?

  籠中鳥,美麗的的籠中鳥。

 

 

 

 

  第一次見面,十分旖旎香豔的是在她的香閨中,諷刺的是和當代第一美人初次見面,他病的像條狗。

  「醒了?」映入眼簾的臉龐皓白無暇,一雙冰清如血的赤眸凝視著自己,讓他一時恍不知天上人間,只覺如墮雲霧,茫茫然不知所措。

  他呆滯的目光隨著她的動作流轉,只見她輕輕逗著金欄中的畫眉,聲音幽然然的捕捉不到溫度,和她的雙眼一樣。「你病了,病好了再走吧。

  後來他才知道,奄奄一息的自己拖著半死不活的殘破身軀倒在街上,好巧不巧被她的丫鬟撞見,鬼使神差之下,他就這樣登堂入室進了天下男人夢寐以求的美人深閨。

  可惜那不過是精雕細琢的牢籠,傾國傾城也不過裡面的一隻畫眉鳥。

  她習慣輕輕捧著他的頭顱,溫柔的讓他躺在自己懷中,小心翼翼的將每一匙湯藥遞至唇邊。這樣的溫柔體惜足以教許多男人情願為其而死,他自忖自己上輩子必定積德不少。

  可惜他並非她的男人。

  隱身在黑暗的布帷後頭,他面無表情的聽著女人急促的嬌喘聲,混雜著男人粗重的喘息。他聽見她伸手抓緊男人,嗚咽的聲音彷彿正呢喃著兩個字。

  自由、自由、自由。

  於是求得一夜安慰的男人依依不捨得起身離去,回頭又看了佳人一眼,才失魂落魄的被老鴇趕出小房,從此之後再也無法踏入此間一步。

  良久,他默默旋身而出,床上的女人動也不動。

  他沒睡,她醒著,漫漫長夜中兩人安靜的聆聽彼此的呼吸,默默無語

  「吶………自由,像個什麼樣子?」她曾這麼開口問他,怔怔的赤眸飄忽渺渺,撐著半邊芙面的她微微側頭,金髮軟軟柔柔的垂在她纖細的足踝上,像枷鎖、像桎梏,美麗的鎖住她的腳步。

他轉過頭來凝視著她,帶著幾分邪魅的黑色瞳子掃視著她的身段,目光放肆的游移在女人倩麗的影子上頭,冷冷的帶著興味。

 最後他哈哈大笑,搖搖頭。

「妳得不到的。」他輕聲說,口吻又憐憫又諷刺。

「妳太美了,注定逃不走。」

 

 

雨聲叮咚扣著木窗,悽悽零零絮語著婉轉的悲涼。

「我明兒就要走了。」他望著她仍舊麻木冷淡的臉龐。「明兒一早。」

 她淡淡的應了聲,沒說話。

「謝謝妳的照顧。」他也沒理會,那雙眸子向來冰冰冷冷,赤的像烈日、艷的像鮮血。從不為任何事掀起一圈漣漪。

「恩……」她微微闔上眸,唇緊緊的抿著直到失了血色。她蹙起了眉頭。

他低頭凝視她的側臉,輕輕微笑。「唉呦,小美人不開心了,眉頭鎖的這樣緊就不漂亮囉。

她有點慍怒的推開他。「少來這套。」

他深深的凝視她死白的雙唇,那雙赤眸隱隱約約閃動著異樣,纖細的雙手在微微發抖。可是她高傲的什麼也不肯說,她是個想的比說的多的女人,有太多事情是秘密。

他嘆了一口氣,將她擁入懷中。「要是不希望我走,為什麼不留我?

她被動的被他抱著,良久後才輕聲回答。「你不會留的。」

他不是胸懷大志的男人,習慣飄盪無根的生活,所以她留不住他;

他不是持身端正的君子,一向放浪形骸的性兒,所以她留不住他;

他不是年輕熱情的少年,早就心死如灰的活著,所以她留不住他;

她拿什麼留他?

美貌是她僅有的籌碼,而連這小小的代價都隸屬他人,試問她拿什麼留他?

「你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來。」她推開他,將雙眼沉澱的波瀾不驚。

但他卻忽然狠狠的吻住她,而她沒有反抗沒有回應沒有掙扎,像個木偶似的任他擺布,麻木的讓他吻著自己的額、自己的面、自己的唇,那目光定定的望著某個定點又呆滯又冷漠。

他俯首舐咬著她的肩頭,聽見她痛的輕呼一聲,但他沒有理會,伸出舌頭放肆的舔著鮮血,嗅聞她的肩頸,刺鼻的鮮血和她的香味混雜在一起,令他至死難忘。

喘息著,他的十指沒入那頭金髮,髮飾沉重的掉落,她的金髮隨之散落一地。

於是翻起了一夜春宵。

 

 

清晨時分,天空微微泛白。床上交纏著一對壁影,緊緊的使人知道他們即將分離。

男人睜開眼,默默的抽身離開。

「珍重。

推開門,他低語的聲音和背影一起消失。女人深深的閉上眼。

記住,走了就不要再回來。

算是你可憐我的。

 

 

 

 

 

 

 

 

壯年聽雨客舟中  江闊雲低  斷雁叫西風

 

雨聲蕭蕭,打起了湖面上圈圈漣漪。

男人穿著蓑衣,獨自撐著長篙緩緩盪近湖心,停了下來。暗忖著如果再多一壺酒,自己此刻的寂寞該當完美。

他仰起頭凝視著灰濛濛的天空,倏然響起五年前他離去時也是這樣一番景色。

一個美人、一床零亂、一夜銷魂,他重複著這個模式的次數使他麻木:在女人甦醒前先行離去,留下一個似真若幻的回憶,短暫到不配記得。

驀然一葉扁舟闖進了自己的視野,他眼一瞇,想知道是誰這樣好興致,特地來破壞他特地為自己營造的完美孤獨。

細雨渺渺模糊了視野,遠處盪著小船的人影一襲雪白,在雨中似真似幻,如妖如仙。

  他靜靜的屈著左腳,深的無法看透的眸子望著白袍在風中翻飛不止,淒美的宛若一朵生生的白梨:生的脫俗、注定枯萎。

  那葉扁舟在原地飄盪良久,最後那人執起長篙,緩緩擺水離去。

  他突然心一動,左胸猛然震動了下,他不自覺得站起身,慌忙的抓起篙頭追趕。「喂!」

  那人回過頭來,一雙赤眸幽幽婉娩。

  「啊……」他靜了下來,凝視著她睜大眼,然後朝自己劃開微笑。

  「是你呵……」她悠悠然的笑著,沒有任何避忌。

  他點頭,回憶像是失控的陀螺那樣瘋狂的旋轉,霎時倒轉回了那天夜晚:他沒睡、她醒著。

  妳太美了,註定逃不走。

  他閉上眼,立時了然。

  「美麗和自由哪……從來就不是能相提並論的東西。」女人微微笑著,手輕輕覆上左邊眼臉,赤眸淡淡沉澱著無法看透。

 「你說過的。」

  她移開手,昔日最美麗的女人已成怪物。

 

 

 

  星暗光微,皎潔的銀月返照於清澈的湖面上,兩條小船親暱的並排著,繫在船頭的索繩癡癡纏在一起,糾糾纏纏。

  「雨還沒停。」她輕聲說,將手伸入黑暗裡,聲音淡淡的一如際往。

  他伸手將她的手拉下,溫柔的把她整個人納入懷裡,輕聲應了下。

  褪下的衣物蜷伏在兩人的身軀底下,他們默默的相擁取暖,聆聽著窗外雨聲悽悽,平靜的湖泊偶爾帶起一波暗湧,搖盪著他們晃悠悠的影子。

  「什麼時候離開的?」他低低的開口,那傷疤經已褪色,七橫八豎的顯得格外猙獰。

  她沉默了下。「太久,忘了。

  他嘆了口氣,那聲音裡沒有心疼。「怎麼著?人家說女人最在意的是美貌,怎麼妳就這麼不一般?」更何況是她這樣美麗的女人?

  她更加蜷入他懷內,聲音仿若幽冥。「就可惜想要的東西在外頭。

  「但妳還是放不下半邊臉蛋。」他取笑她。「還想留著右邊臉蛋來迷死天下的男人。」

  她微微苦笑,這男人怎麼懂得她的心思?

  「妳覺得值得嗎?」他倏然低聲問,指尖劃過他曾嚙咬的疤痕。無論如何第一個破壞這具美麗的身體的人是他。

  僵了一下,猶豫幾秒。「值得。」

  他想撐起身體來看她,但她飛快的抬手遮住左邊臉蛋,不小心洩露了一點慌張。

  「怎麼了?」他停下動作,輕聲問。「不是說值得?」

  赤眸緊緊瞅著他,最後默默轉開,微微的泛出絲絲自嘲。

  不錯,臉也毀了命也拋了,她毅然決然的選擇了自由而並沒有後悔。事到如今細細思量,她深知自己沒有做錯。

  她唯一錯了的是,以為自己真的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容貌。

  只可惜容貌,永遠是女人堪不破的一關。

  一隻手突然伸了過來,移開她遮住自己左半邊兩的手掌,在她尚未回過神來時吻上她的臉龐。

  那張飽受摧殘的半邊臉。

  她不由得一怔,感覺男人溫柔的親吻滑過她的額角、她的眼臉、她的鼻尖、她凹陷著條條疤痕的臉頰,溫熱得不可思議。

  「傻孩子……」他在她的唇上輕輕嘆息。「就算妳毀去了整張臉,我又豈會有認不出妳的道理?」

  她心頭一震,眼眶逐漸泛濕,被他輕輕吻去。

  是你、是你、是你。

  是你呵……

 

 

 

 

  「答。」一滴垂柳似的雨滴墜入湖面,輕輕的帶起圈圈圓弧。

  女人默默起身,安靜的拉起衣服掩住她姣好的身段。

  「再見。」

  小船輕輕盪離,在稀薄的霧中美的像一幅畫。男人輕輕張開眼。

  於是籠中鳥脫離牢籠,卻也沒有飛入他的懷抱。

  也好。

 

 

 

 

 

 

 

 

  而今聽雨僧廬下  鬢已星星也  悲歡離合總無情  一任階前---

  點滴到天明

 

  雨聲稀哩,擊打著森森古廟斑駁的屋瓦。

  站在廊上的男人默默的抬頭凝視著天空,無視穿過他眼前青衣的僧人,天空灰茫茫的顏色和他雙鬢的顏色一模一樣。

  石階染著雨水的顏色,暗而深沉,默默無語的任淚水一樣的苦味滲透到骨子裡。

  他閉上眼,不期然回想起五年前靜湖盪舟的夜晚。

  再次相遇而又終究作別。

  「施主。」驟然在身邊響起的稚嫩呼喚令他回過神來,低下頭,一個小沙彌正望著自己,無邪的臉龐透著絲絲不符合年齡的莊嚴。「有事相請。」

  「怎麼了?」他問,無意離開這一場細雨。

  「有人請你去見她。」小沙彌不急不徐的說。「也是個在本寺掛單的施主。」

  他挑起眉。「說了什麼事情沒有?

  小沙彌搖頭,認真的看著他。「可她有說,雖然她邀了你,但要是你沒去,對你們兩個也許才好些。」

  他沉默的望著小沙彌,良久,劃開一個微笑。

  「我知道了。

  然後他轉回身,佇立在原地。

 

 

 

 

  幽幽的睜開眼,男人才恍然自己已經在長廊下站了一夜。

  空氣中瀰漫著線香的味道,僧人們肅穆低沉的聲音隱隱約約穿過塵霧而來。襯著第一到刺眼的曙光,緩緩東昇。

  「我就知道你不會來。」背後突然傳來帶笑的輕柔語氣,他似乎是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如此婉約---儘管已染上了絲絲蒼老。

  「那對我們兩個都好。」他頓了下。「妳說過的。

  女人嘆了口氣,仍舊站在他背後五步的距離。「我們都老了。」

  他們都老了,早就不是輕狂的年紀。

  男人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保重。」

  他低低的說,她輕輕的應。

  然後她轉身、他離開。

 

 

  十年前,他倒地街頭,與她相識。

  五年後,她輕舟盪湖,與他重逢。

  那麼是不是,只要再一個五年、再一個五年………

  「也許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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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搞不懂自己在寫些什麼…………(倒地)

這其實是一篇完全不是佐莎的佐莎,完全沒有任何跟佐莎之間的情感相關的東西,事實上要套上任何名字都可以成立,但是看在女主角金髮赤眼的份上,還是把她算作莉莎吧,不過可以注意到的是我在裡面完全沒有寫到名字,一來是因為我設定的背景是中國古代,莉莎啊羅伊啊都是洋人的名字,實在不太適合,二來也是覺得這篇完全就不算是佐莎,因此………(攤手)

 

總而言之,看看就好囉。(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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