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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你害怕失去,從一開始就不該擁有任何東西。

  若你害怕失去你的心。

 

 

  光線獨自聚集於一隅,撐著頭顱的女人滿眼煩躁,及腰的金色卷髮雖然隨意垂下卻仍帶著幹練,那雙經世事沉澱過的藍眸微微瞇起,隱隱約約藏著某種深思。

  「是時候下班了,經理。」推開門扉望見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邁爾斯嚴謹的站定,恭敬的朝女人微微彎下腰。

  奧莉薇˙阿姆斯壯微微抬起頭,凝視著眼前的男人,緊鎖的雙眉沒有展開。「邁爾斯。」她吐出一口氣,口吻中凝聚著深深的不安。奧莉薇轉身正對著自己的屬下,嚴肅的將十指交叉,向前傾身看著邁爾斯。「你看過這個月的營業額報表了吧?」

  ……是的。」自己的上司今天早上抓著那張報表衝進馬斯坦古經理的辦公室,揚言要是他再讓公司出現這種難看的成績的話,就會讓他知道什麼叫做腦袋搬家。

  「這次的成長率甚至不到以前的百分之七十。」奧莉薇深深吸了一口氣,緊緊的扣住雙手。「這很不尋常,邁爾斯,這很不尋常。」

  邁爾斯垂下眼,深知自己上司的洞察力遠不止此。

  奧莉薇愈說愈顯得憂心忡忡。「馬斯坦古那傢伙懶歸懶,能力可不差,他可從沒交過這麼難看的成績上來。」愛混水摸魚是一回事,馬斯坦古對於工作從來也不過份鬆懈。

  「有鬼。」奧莉薇喃喃自語。 

  「馬斯坦古自己……應該也有查覺到吧?」邁爾斯試探的問,奧莉薇煩躁的搖頭。

  「就算稍微有發現,最近他也表現得很古怪。」奧莉薇用力抿著唇,藍眸嚴肅的斂下。「心不在焉的樣子……搞不好會認為只是一時的小意外罷了。」

  邁爾斯皺起眉,頷首同意。馬斯坦古今早請假的態度也很詭異,看多了兩個上司間張牙舞爪的火爆場面,他從來沒看過馬斯坦古臨陣逃脫,簡直不像他的作風。

  「有人在找阿美斯特利斯的麻煩……嗎?」指甲輕輕敲打著桌面,奧莉薇深思著這個可能性。

  「……有這個實力的並不多。」邁爾斯沉默了下,緩緩吐出一句話,帶著含蓄的暗示意味。

  奧莉薇用力的皺起了眉頭,瞪著落地窗外漆黑的夜幕。染著不安的天藍色此刻轉變為濃烈的深沉:她有一種風雨欲來的預感。

  奧莉薇深深地、深深地閉上眼。

 

 

 

 

  自古以來,童話就是個漏洞百出的騙局。

  可笑的是每個女人都為它所騙。

 

 

莉莎˙布拉德雷斜倚在落地窗旁,靜靜的將頭顱靠在窗上,任由玻璃為她製造一面相對的倒影。託父親大人加薪的福,她成功的為自己買下這座城市中的至高點。位於這座城市的所有街道、房屋,如今她已有能力一覽全無。

赤眸緩緩的張闔著,不時映上幾許煙花絢爛,光芒沉默的在其中跳動,然而沒有半分能穿過那雙眸子到達腦海。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厄運已到頂點,如今卻發現那不過是開始。

在那男人出現的瞬間。

莉莎將頭向後仰,鬱悶的拖過一旁的酒瓶,傾斜了幾度讓所剩不多的琥珀色液體滑入高腳杯中。莉莎放下酒瓶,凝視著高腳杯中紅酒暗自浮動的表面,浮在上頭的幾團泡沫不甘心的掙扎了幾秒,卻仍舊被迫破裂,沉入了深不見底的暗紅。

托住冰涼的酒杯,莉莎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自己與酒色相同的眸子倒映在其中,餘波盪漾。

羅伊˙馬斯坦古無疑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意外。

「羅伊。」他笑著朝自己伸出手,修長的身影佇立在自己面前。那雙溫暖的黑色眸子注視著自己,乾淨的不帶任何雜質。

彷彿蠱惑一般,在某個瞬間她幾乎動彈不得。只是出於本能的抬起手,自然的將右手滑入他指節勻稱的手中,隨即又因掌心的那抹暖熱怔了怔。

從那刻起,蠱惑已然成真。

一開始說不定只是單純的嚮往也說不定,就像飛蛾始終難逃撲火。她其實無意繼續這段感情,卻總是一個回身,驀然發現自己又再追隨著他的身影。

難不成真的在尋找所謂救贖嗎?她曾如此暗忖。儘管明知道自己已墮入了萬丈深淵,還是期待著某天會有一隻手伸向自己,實現奇蹟?

「別開玩笑了……」她喃喃自語。努力設法驅散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愚蠢念頭:每個童年都曾希冀過的白馬王子,來自於幾世紀以前的不朽騙局。

明明就……不再是會被那樣的故事迷惑的年紀。

 童話說,王子會出現。

「莉莎。」他若有所思的重複著她的名字,拖長的尾音彷彿帶有某種慎重的意味。讓她在一瞬間有種恍然,突然察覺到,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如此喚過她的名字。

宛若被遺忘百年後突然憶起,憶起了自己有名有姓、有血有肉。瞬間莉莎懷疑是否自己到目前為止的所有人生都將被納為黑暗的過去,而眼前的男人將為自己帶來改變。就像一場漫長的噩夢被他搖醒。

可能嗎?這是否是你能回答的的問題?

「很高興認識妳。」他說。

童話說,王子會解救公主。

混著長而遲疑的吐息,彷彿隨著男人逐漸像自己接近,整個世界也為之傾斜、為之顛倒。

她不敢直視他,生怕自己承受不住他的凝視。因此慌慌張張的垂下眼臉,顫抖的雙手緊張的抓著自己的衣襬。她能感受到他的吐息撲在自己的髮上,輕而易舉的攪亂自己的思緒。

如果說她曾暗暗的等待這一刻,她無以反駁。然而若說她始終懼怕這一刻的到來,她也無可否認。這是禁忌,踏過了就回不了頭,宛若覆水難收。

吶,羅伊,告訴我那個人會是你。

  她仰起頭,回應他的吻。

  賭上性命,她信了。

  「不行喔,拉斯多……」男人詭魅的聲音令自己瞬間背脊發涼,全身發抖到無法克制,恐懼第一次如此完全的映在她顫動的赤血瞳眸上。她聽見男人的低語。「妳忘了自己是誰嗎?」

  那雙蒼白、纖細而沒有溫度的手猛然掐住她的脖子,促使她痛苦的仰起頭。顫巍巍的伸出雙手無力的抓扒著,她恐懼的發不出聲音來,只能隱隱約約的望見男人半帶瘋狂的笑容。

  「別傻了……」他咬牙切齒,扭曲的面容病態而邪惡。聲聲低喃將她逼入絕境。「妳不可能逃的走的,就憑妳這愚蠢的雜種……」

  莉莎睜大眼,感到絕望撲天蓋地的包圍住自己。

  童話破碎了。

  這場黑暗無比深邃,她注定無法逃脫。

  「聽懂了嗎?」男人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笑的猙獰又殘酷。

  「夠了,恩維。」始終隱身於暗處的老人驀然開口,百無聊賴的旁觀著這場鬧劇。「別把她弄傷了。」

  恩維看了莉莎一眼,啐了一口後悻悻然的放開她,任由莉莎無力的滑落到地上,像具殘破的木偶,可憐的癱倒在原地。

  老人冰冷地嘆了一口氣,以君臨的姿態俯視著她。「我還以為妳不會給我找這樣的麻煩,莉莎。」

  「一直以來拉斯多就是個麻煩。」恩維不屑的說,帶著獰笑微微湊向莉莎。「是因為身為女人的關係嗎?一個一個都傻的可以……逃走是不可能的,為什麼不要安分一點呢?」

  莉莎抬起臉瞪著他,嫌惡的向後抽身。「離我遠一點,恩維。」

  「喔?」恩維桀桀笑了起來。「很不錯嘛,終於來個有點骨氣的了是嗎?」

  「恩維。」老人疲倦的出聲制止。「我說夠了。」

  恩維滿臉憤然,低喃了幾句妳該受到更多懲罰之類的話,老實的退開。

  老人傾身向前,冰冷的瞳孔中倒映著莉莎的臉龐。「我早就警告過妳,拉斯多,不要妄圖去進行妳愚蠢的背叛。」他氣若游絲的聲音猶如嘆息,在半空中飄飄裊裊。「妳真使我失望。」

  「那就殺了我吧。」莉莎輕聲說。「你們根本不在乎。」

  失去了自由、人生……事已至此,還有什麼是她不能失去的?

  「我記得……」老人沉吟半晌,帶著冰冷的興味。「那個人,是叫做羅伊˙馬斯坦古?」

  莉莎的血液瞬間凍結。

  「妳根本不怕死,我親愛的拉斯多。」老人舒服的仰回椅背,非常清楚這一盤棋,自己已利於不敗之地。「但是,妳高估了自己的殘忍。」

  妳捨棄的了性命,但捨棄的了希望嗎?

  「住手……」莉莎渾身顫抖,感到一陣恐慌,強烈到幾乎將她所有的思緒吞噬。「住手!」

  「我不記得妳可以命令我,拉斯多。」老人殘酷的回答,佈滿皺紋與斑點的雙手安詳的在身前交握,一手掌控著她的生死。

  莉莎咬牙。

  貓捉老鼠!

  「我知道了……」她低聲回答,面容藏在凌亂的金髮之下無法看清,只有那冷淡、壓抑的低語。「我會消失掉,從他面前消失掉。」

  她抬起臉,冷漠而怨恨。「這樣,就可以了吧?」

  老人微笑,那弧度上揚的既憐憫又玩味,笑得如此無辜。

  「很好,拉斯多。」他輕柔的說,站起的身影隨著晃動的衣角沒入黑暗。

  莉莎睜大雙眼,死死的看著那背影沒入的黑暗,用力的彷彿想將那景象以怨恨的赤瞳永遠鏤刻。

  ……就這樣而已嗎」恩維失望的嗓音由遠處傳來,隨即是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隨著他無邊的陰影遠離。

  莉莎疲倦的收回目光,沉重的讓自己的頭顱倚回地面。那雙赤眸在無神的凝視半晌後,終於倦怠的闔上,不帶任何感情的,讓自己沉入黑暗。

  結束了。

  她握緊拳,難以抑止的哽咽出聲。

  全都結束了。

  她看見自己曾經的癡心妄想在眼前碎裂成千片萬片,無情的宛若老人離去的足音,以嘲弄的姿態在半空中回音裊裊,幻化成灰。

  本是一場,不配作的夢。

 

 

 

  「呼……」聖誕節˙馬斯坦古吐出一口氣,滿足的看著自雪茄菸頭處緩緩上升的白煙。她傾斜著在煙灰缸上敲了敲菸頭,將注意力再次轉回手中的電話。

  ……所以說,妳只給我們這些線索我們很難辦啊夫人。」男人一副為難的口吻,隱隱帶著求饒的語氣。「您應該也了解我們的難處啊夫人,這次的委託……

  「我是問你們找的怎麼樣,沒有問你們有什麼難處。」聖誕節夫人冷酷的打斷男人急促的語調,抽了一口菸。「還有,別給我裝蒜,小子。克賽魯克賽斯是什麼來頭?它舉辦的宴會別跟我說你們沒試圖在裡面撈情報。」

  男人立刻支支吾吾半晌,最後心不甘情不願的承認。「我們是有一些消息……不過您也知道,克賽魯克賽斯的情報……不好拿啊。」

  「你在跟我講價?」聖誕節夫人冷笑了一聲。「怎麼?難道你以為我會讓你吃虧嗎?」

  「沒有……當然沒有,我怎麼敢呢?」

  聖誕節夫人不耐的嘖了聲。「一句話:你有,還是沒有?」

  「假如您要的話……」男人嘆了口氣,徹底服了。「好吧,我們的確是有一個自稱女人的情報。」電話另一端傳來紙張窸窣的聲音。「嘛……的確,您盯上的那位小姐來頭可不小呢。她稍微改變了下髮色,不過我敢說我沒認錯,前陣子被迫和克賽魯克賽斯併吞的那家公司,其中一位經理在公司被併吞前和這位小姐感情可好了……我想是克賽魯克賽斯的商業間諜吧,夫人?」

  「不曉得。」聖誕節夫人懶洋洋的吐出一口菸。「繼續說下去。」

  「好吧、好吧……我們還有一些她的照片。哈,看看她盯上了誰,這不是拉爾安˙霍克愛嗎?」男人的聲音充滿愉悅。

  「到目前為止,你只告訴了我一堆廢話,小子。」聖誕節夫人用力的捻熄的煙,冷冷的說。「我要的是有、用、的、情、報。」

  「知道了,知道了夫人。喔?看來這位小姐的胃口還真大啊,同一個晚上竟然勾搭了兩個男人?」

  聖誕節夫人一凜。「她還和別人接觸?」

  「是的,和霍克愛不同,是個年輕男人,這張照片看不見他的臉。恩……身高約略估計的話大概是六尺多,黑髮,依身高來看的話,應該不是亞洲人。」另一頭再次傳來雜音。「等等,我將這張照片傳給您。」

  聖誕節夫人稍稍將手機拿開,將目光轉向電腦螢幕,懶洋洋的等待男人將圖片傳來。

  「傳過去了夫人,我等等順便把那位小姐的長相也寄了,雖然可能用處不大,不過……」

  「閉嘴。」聖誕節夫人移動游標,點開檔案。

  她渾身一僵。

  「夫人,我傳過去囉。」被擱在桌上的電話傳來男人的聲音,但她根本充耳不聞。

  不會認錯的,那熟悉的身形與俐落的站姿,包括被稍微納入照片中的側臉上微微揚起的微笑,那道玩世不恭的弧度……她看了二十幾年,絕沒有認錯的可能。

  「叮咚。」畫面上彈出另一個視窗,聖誕節夫人微微一驚,回過了神來,發現是男人傳來的另一張照片,她漫不經心的點開,滿心都是方才照片中那模糊的身影。

  「這……?!」然而下一張照片帶給她的衝擊卻更大,她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著女人姣好的輪廓。儘管在差勁的畫質下自己依然辨認的出,隱藏在假髮和化妝下那張秀麗的臉蛋。

  顫抖著雙手點燃另一支雪茄,聖誕節夫人愣愣的坐在原地,機械式的抽著。

  「夫人?怎麼了夫人?」男人追問著她突然的沉默,語氣充滿著狐疑。

  「不……沒什麼。」聖誕節夫人稍稍平復了下心情,冷冷的將雪茄擱置在菸灰缸上。

  「只是突然發現……我家那小子竟然又跑去追女人了。」

  追以前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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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發文了……這篇盡頭(三)要擠出來也算是去了我半條命……

恩,很謝謝大家雖然我現在回留言回的很慢,但是大家還是願意幫我加油打氣,閒聊什麼的也讓我覺得很開心,真的很謝謝大家。現在課業壓力比較重,說不定好一陣子都不會再出文了,所以先貼一篇作為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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